陀思妥耶夫斯基《白痴》看俄国新圣愚形象(2)
《白痴》中的主人公梅诗金公爵是作者努力塑造的完美高尚的基督人物，基督在人世间受苦受难，同情众生，以拯救世人为己任。这与传统圣愚有相似之处，但又不完全相同，可以说《白痴》中的梅诗金公爵是新圣愚的典型代表之一，我们要探究俄国的新圣愚形象，就必须首先了解俄国传统的圣愚文化。
一、俄国传统圣愚文化
（一）传统圣愚文化的缘起及特点
圣愚现象是俄国传统文化中特有的社会宗教文化现象，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圣愚直译为“为了基督的愚痴”，也被誉为“狂信苦行的圣者”，是俄国历史上一类特殊的基督圣徒。圣愚是俄国的一种古老名流，关于圣愚现象的起源问题，学界许多学者各抒己见。“俄国和西方的大多数历史学家及社会学者都认为俄国的圣愚现象来源于拜占庭的愚人传统，随东正教的传入转化而来，是俄罗斯东正教特有的一种僧侣类型。” [1]美国著名学者汤普逊对这一解释提出了挑战，他认为拜占庭的“愚人传统”虽然对圣愚现象产生了影响，但并不是俄国圣愚现象的唯一来源，圣愚现象实际上来源于亚洲北方民族的民俗性宗教——萨满教。因此，圣愚现象既包括东正教的介入，也包含具有民俗性的萨满教，是这两种宗教文化融合的产物和相互连接的纽带。
圣愚们状貌奇特，行为怪异，在精神和肉体上可能是患病的，他们的穿着破旧肮脏，有时披挂着注目的破烂布片，甚至赤身裸体，但这被看作是高度虔诚精神的象征，而不是性感诱惑的手段。圣愚们的身上常常挂满小玲、绳头、零碎物体，有的还佩戴锁链、十字架和其他的金属物品。圣愚们到处游荡，没有固定的住所，喜欢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像农村的教堂、集市等。“苦行者、叛逆者、救助者和预言者这四大人生角色，构成了圣愚的基本内涵。” [2]
就圣愚的内在气质而言，汤普逊认为，“圣愚法规由五组二律背反概念组成：智慧——愚蠢，纯洁——污秽，传统——无根，温顺——强横，崇敬——嘲讽。” [3]圣愚既智慧又愚蠢，圣愚被认为具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能够占卜吉凶，婚丧嫁娶治病除灾，充满了智慧，然而他们的行为却疯疯癫癫，呆呆傻傻。人们坚信圣愚以某种形式与超自然因素相连，认为在他们疯癫愚蠢的外表下，具有一种凡人不及的神性智慧；圣愚既纯洁又污秽，即他们不重视生活的物质方面，不追名逐利，站在法律结构之外，对于家庭或宗教团体不承担任何法律义务，被认为是至高无上的纯洁，同时圣愚们的穿着肮脏破旧，又拒绝清洗，虽然这不是由于贫困造成的，而是他们放弃物质生活的表现；圣愚既传统又无根，圣愚是俄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俄国文化遗产的一部分，但圣愚又具有无根性，在肉体和精神上都处于漂浮状态，他们四海为家，到处流浪，不愿意居住在一个固定的地方，他们无名无姓，没有家人；圣愚既温顺又强横，即圣愚的谦恭是信仰基督教的体现，他们的强横则来自萨满教行为的残余，圣愚对他们所不赞同的人行为粗鲁，有时能够干出丑陋而狡猾的行为来对付那些得罪或反对他们的人；人们对圣愚的态度既崇敬又嘲讽，即有些圣愚患有语言障碍症，只能发出毫无连贯的吼叫，同时伴随一些极不协调的动作，如羊癫疯发作一样，这些没有一点逻辑性的吼叫被认为是圣愚们作出的预言，由圣愚崇拜者对模糊不清的吼叫进行某种阐释。许多贵族阶层也非常崇敬圣愚，历代沙皇宫廷也免不了崇拜圣愚，影响最大的就是格里高利•拉斯普津，他可以自由出入宫廷，与沙皇尼古拉二世和皇后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对当时的政治决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圣愚受到敬重，同时也是嘲弄矛头所指的对象，因为圣愚患有精神病，行为疯癫，衣着肮脏。圣愚的丑恶行为有时令周围的人惶恐不安，嘲笑和讽刺可以减轻人们的不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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