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辛弃疾与姜夔的咏梅词+文献综述(2)
邓广铭先生在《稼轩词编年笺注》中有此考证：“右起一枝花，迄念奴娇，共词四首……后三首梅词亦有‘家山何在’‘江南尽处’及‘漂泊天涯’等语，知皆为仕宦期内所作，据各词词意推知皆作于闽地。”仕闽时光正是辛弃疾人生中孤独徘徊的一段轨迹，开启了他晚年深沉悲戚的词风。此时的辛弃疾内心充满了痛苦的矛盾和扭结的困惑，从《题梅》词中我们就可以读出，有“当年标格”的不仅仅是梅花，还有辛弃疾本人。“万里风烟，一溪霜月，未怕欺他得。”他写“漂泊天涯”，正是写自己陷入困境的经历，而“不如归去，阆苑有个人惜”中的“阆苑”暗指朝廷，表明他仍然对受到重用存有一丝希望，希望能“有个人惜”，希望还能有明智的君主欣赏他饱经风雨仍未曾改变的高洁品性和奇绝才华。
又如《江神子•赋梅寄余叔良》：
暗香横路雪垂垂，晚风吹，晓风吹。花意争春，先出岁寒枝。毕竟一年春事了，缘太早，却成迟。 未应全是雪霜姿，欲开时，未开时。粉面朱唇，一半点胭脂。醉里谤花花莫恨，浑冷淡，有谁知。
“粉面朱唇”是比拟，只有美人才会“点胭脂”，这里生动地写出了梅花的颜色娇艳鲜嫩。“缘太早，却成迟”，本意是说梅花在春天来到之前就凌寒独自开放，结果却因开放太早，反倒成了最迟的花，上一年的春天早已结束，下一年的春天还未到来。这句词实是暗指辛弃疾本人早早在军事政治上崭露头角，对国家忠心耿耿，却迟迟得不到看重，得不到纵意发挥的机会，得不到正确的对待和评价。“浑冷淡，有谁知”，这种不贪求名利，不追逐高位权重的淡泊之心，有谁才能真正理解呢。这也正是辛弃疾对个人际遇的一声叹息。
其他作品中都有以比兴为寄托的例子，均把梅花比作美人，用以蕴藏他深层的心理，流露遗憾忧愤的心情。如《鹧鸪天》的“冰作骨，玉为容，常年宫额鬓云松”写梅花娇柔形态；《洞仙歌》的“冰姿玉骨”“此度浓妆为谁改”写梅花的风流韵致；《瑞鹤仙》的“玉肌瘦弱”“倚东风一笑嫣然，转盼万花羞落”写梅花的雅洁孤寒，虽然有倾城之姿，却“伤心冷落黄昏”，在“数声画角”中黯然神伤，寄寓着词人对自己命运的同情和对家国安危的情思。
陈廷焯在《词则》中说：“艳语亦以气行之，是稼轩本色……低徊婉转，一往情深，非秦、柳所能及。”“以气行之”是相较于风格绮靡柔媚的婉约词来说的，虽然辛弃疾也写“艳语”，但在艳丽辞藻的背后，不是空洞的无病呻吟或悲春伤秋，而是灌注以自己的志向和气概，柔中带刚，刚柔并济，婉约中不乏风骨，最具有代表性的例子则是《临江仙•探梅》：
老去惜花心已懒，爱梅犹绕江村。一枝先破玉溪春。更无花态度，全有雪精神。 剩向空山餐秀色，为渠著句清新。竹根流水带溪云。醉中浑不记，归路月黄昏。
上一篇：许嵩歌词中的诗性隐喻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