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蛙》的文化内涵解读(2)
一、姓氏文化
（一）姓氏文化的起源和发展
中国的姓氏文化，是中华民族文化的一个缩影。姓氏是一个人出生时最先拥有的东西，姓氏的作用是用来表示家族的符号，同理，英文中的姓氏一词是“family name”，直译过来就是家庭的名字，即家族名。复杂多样的姓名既是能体现个人身份地位的语言符号，也有着各式各样特殊的含义。姓氏文化主要体现在命名的目的和被命名者名字的涵义这两方面。
在姓名的选定上，一般情况是继承父辈的“姓”，用以达到延续血脉的目的，特殊的情况则是改姓、赐姓等，例如抗金名将岳飞被害后，后人为了躲避灾祸，将“岳”字拆为“丘”字和“山”字，于是就有了“丘”姓和“山”姓。唐朝名将徐茂公因功被李世民赐国姓“李”，改名为“李勣”。另外，由于古时人们的生活环境较为恶劣，医疗条件不发达，刚出生的婴儿十分容易夭折，为了使孩子能够存活下来，人们主观上认为选取一个贱名可以给孩子带来长寿，贱名的孩子正因其贱，掌管生死的阎王爷也就不会对他感兴趣了，从而达到避免夭折的目的。例如我国某些地区给新出生的孩子命名为“狗剩”、“铁蛋”、“粪堆儿”等，“狗剩”从字面意思看是狗吃剩下的东西，连狗都不愿意吃完的东西，自然是很低贱了。“某些男尊女卑的地区，认为女性卑贱，就用女孩的名字称呼男孩，为的是使男孩好养活”[ ]。还有更直接的趋利避害的命名如“申不害”、“曹无伤”、“霍去病”、“辛弃疾”等，都是用来表示对被命名者的护佑或祈福，希望其能平安健康。某些地区还有通过算命的方式发现孩子缺少“五行”中的某中物质，就选取表示该物质的字来取名，以弥补其不足，如李鑫，王森，张淼，王焱、赵垚等，其中“鑫”、“森”、“淼”、“焱”、“垚”分别代表具有“金”、“木”、“水”、“火”、“土”这些五行元素。
（二）《蛙》中的姓名分析及文本价值
小说《蛙》的一大文本特色就是作者莫言对文中角色的命名。文中的人物姓名使人初读略感怪异，是因为他们的名字是“万足”、“陈鼻”、“王肝”、“王胆”、“李手”之类的名字，“姓”是普通的百家姓，而“名”绝大多数都是人身体的某个部位或某个器官，作者对人物这样的命名究竟是无心之作还是有意为之呢？莫言在小说开篇是这样解释他对人物命名的原因：“先生，我们那地方，曾有一个古老的风气，生下孩子，好以身体部位和人体器官命名。譬如陈鼻、赵眼、吴大肠、孙肩这风气因何而生，我没有研究，大约是那种以为‘贱名者长生’的心理使然，亦或是母亲认为孩子是自己身上一块肉的心理演变。”[ ]对于“贱名者长生”。这一点，通过上文对姓氏文化的论述，我们很容易理解父母为孩子这样命名的原因是为了使孩子更容易存活（尽管这仅仅是心理上的安慰），而“母亲认为孩子是自己身上一块肉”则为后文计划生育执行过程中，人们对政策的拼死反抗，那些违反生育政策后怀孕的妇女拒绝进行流产等情节埋下了伏笔。除此之外，当我们仔细阅读文本后，还可以发现，作者这样的命名也是在表示人物间的关系及其隐含的人生历程，具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例如“王肝”和“王胆”两个人是兄妹关系，是我们很容易想起“肝胆相照”、“忠肝义胆”这样的词语，文中“王肝”对“小狮子”一片痴情，为了国家的政策可以举报超生的亲人，真可谓是“忠肝”。而“王胆”身体上是个侏儒，可她胆子却不小，面对姑姑的政策压力，依然胆大妄为，顶风怀孕，违反政策，最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袁腮”和“袁脸”是一对父子，儿子名叫“袁腮”，父亲名叫“袁脸”，“腮”是生长在“脸”上的一部分，二人父子关系的设定恰到好处。“肖上唇”和“肖下唇”同样也是一对父子，二人的名字拼起来就成为了一张完整的嘴，父亲在上，儿子在下，还符合长幼有序的原则，同时，文中提到“肖上唇”是“姑姑”的仇人，曾多次造谣“姑姑”和“大爷爷”，造谣与嘴有关，将此人命名为“唇”，与“蠢”谐音，也有反唇相讥的讽刺意在里面。而他的儿子“肖下唇”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后来成了为富不仁的暴发户。而“郝大手”、“李手”的名字则能反映出他们的职业特征，一个是擅长捏出栩栩如生的泥娃娃的“民间工艺美术大师”，一个是曾为陈鼻接活了三根手指的外科大夫，说明二人名为“手”则恰有一双巧手。主人公“我”的名字叫“万足”，是因为出生时先出来一条腿，后来具有着很强的奔跑能力。这些都能在文中找到详细的描述。值得一提的是，“我”的笔名叫“蝌蚪”，而“蝌蚪”是“蛙”的前身，正是有了“蝌蚪”，才诞生了《蛙》。除此之外必须要说的就是“姑姑”的名字“万心”，“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 ]。“心”为五脏之首，是人体器官的主宰。“姑姑”在整部作品中是处于中心地位的人物，因为执行计划生育政策的她有着坚定的决心，姑姑在计划生育政策执行中牵动着千家万户的心，然而姑姑接生的孩子近万，这当中也凝聚了姑姑的爱心，晚年的姑姑对被流产的孩子有着深深的愧疚之心，这些内心当中的多重矛盾造就了姑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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