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斯坦贝克笔下的华人形象分析(2)
李忠（Lee Chong）是一家开在罐头厂街的杂货店的小老板，他虽然不是小说的主角，但对主题的烘托是至关重要的。“他领会‘道’的实质，又熟知美国商业社会的精神。”[2]但他有时的行事之风却与商业原则背道而驰：把房子“租赁”给马克等人，把物品“赊借”给需要的百姓……因而，李忠这位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成功的华人杂货店老板实际上是一个手握一堆账单的“空财主”，从这一点我们也可以看出自然社会的“道家”思想在李忠身上的完美体现。斯坦贝克在小说中把李忠塑造成了一个满口讲着洋泾浜英语的中国人。“斯坦贝克反复强调了李忠令人厌恶的肥厚手指以及他逆来顺受的情形：当马克一伙人向他借卡车时，他很不情愿但是也不敢拒绝，只好被迫借给他们；当马克一伙人以青蛙换取他的商品时，李忠毫无办法也只能默默接受。”[3]其实李忠在美国人的眼中是一位标准的“模范移民”，他带有传统中国百姓的优秀特质：待人接物有礼谦卑，性情温顺柔和，对当地人提出的要求百依百顺，从不抵抗闹事，因而与作品中的高大魁梧、知识渊博的西方人物有了本质的不同，使得这一位在美国生活打拼的华人获得了众人的喜爱与被接受。
在这部作品中，斯坦贝克还向我们介绍了另一位华人。他没有什么具体的姓名，只是被美国人习惯性地称为“无名中国佬”。对于他的登场，作者是这样描述的：“接近黄昏时，罐头厂街发生了件神秘的事儿，正好发生在太阳下山和街灯亮起之前短暂而静谧的沉闷时刻，一个中国佬从山上下来，穿过‘宫殿客栈’和空地走到小路上。他戴着一个老式的扁平草帽，穿着蓝色仔布衣服，笨重的鞋子有一支变松了，走起路来发出啪啪的拖地声，他挎着一个柳条编的篮子，篮口严实的盖着。他消瘦的黄脸颊紧绷着，他深陷的苍老的眼睛也是黄色的，甚至白眼球也发着黄色……”[4]从这些描述中我们可以看出斯坦贝克作为一位美国本土作家对生活在美国的华人的观点：在大人的眼中，他象征着死亡；在小孩子的眼中，他可笑滑稽；在自己的眼中，中国佬面对西方人的戏弄应该是沉默接受的。因为在当时的美国人看来，华人留着及腰的长辫子、十分迷信的样子就是应该被欺负凌辱的，而且这些“劣等”的中国“他者”与身边“深谙西方文明”的同胞来比是神秘陌生的，是一些无可救药的异教徒。因而，斯坦贝克对于华人移民的略带偏见的态度就显而易见了。
（二）老李
面对美国社会与人民道德的变化，斯坦贝克在他的后期作品《伊甸之东》中表现出了强烈的幻灭感：“世道在变，美好的东西已经消失殆尽，道德也荡然无存。”[5]“我不知道往后的年月会是什么模样。世界上在发生可怕的变化，各种力量正在形成一个面目不清楚的未来。这些力量中有的是邪恶的……”[5]然而作者并没有选择一条逃避闪躲的道路，而是怀揣着一种想要替美国找寻出路的强烈愿望，积极地从西方的基督教、东方的道教等宗教体系中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因此，作品中也充满了浓厚的有关基督教的救赎思想以及中国的道教哲学意识。作者为使这些宗教思想表现得更为突出，在小说中也为我们极力刻画了一位关键人物，他就是中国道家思想的化身——“身份复杂”的老李。
作为《伊甸之东》中举足轻重的中国仆人老李（Lee），斯坦贝克为这个华人角色取名叫李庆忠。这个名字并不是作者的偶然之为，这会让我们不自觉的联想到我国道教的创始人李耳，也就是平日里我们熟知的老子。他与《罐头厂街》中的李忠一样，都有着一样的姓氏“李”，同样，他像李忠所代表的东方道教思想一样，也很好地体现了道家哲学思想的深厚蕴含。老李作为这部作品中的唯一一个华人形象，他的身份是复杂的，他与以往我们所熟系的生活在美国的华人不同。在我们的印象中，当时大多数的中国人由于文化程度较低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在美国只能是普普通通、地位低下、作为白人附庸身份出现的“劣等”人种。然而斯坦贝克在塑造老李这个形象时，除了把他安排为特拉斯克家的佣人，讲着听起来很蹩脚的洋泾浜英语、留着象征中国男人传统的长辫子、有些迷信以外，还介绍了他对西方文化尤其是《圣经》特别的精通。他曾经通过对几个不同版本的《圣经》的解读，“提出了人类自由意志的选择性这个重大命题”，[6]并指出这是解决人类困惑的根本出路。这也使得作品中的西方智者形象——塞缪尔对老李曾经表示过极大的赞同，认为他对于希伯来文版本的《圣经》中的“提姆谢尔”的诠释很好地展现了人类在灵魂方面发展进步的规律。随着小说故事情节的发展，他渐渐的从一个身份卑微的仆人成为了整个特拉斯克家族的中心支柱。他不仅热心的帮助亚当摆脱了痛苦的煎熬，而且还承担起了照顾和养育亚当的两个孩子的重担。当然，这也使得他们把老李当作了慈爱的父亲与知心的好朋友来看待。在作品快要接近结尾的部分时，老李还努力说服了濒临死亡的亚当原谅了卡尔，使卡尔获得了重新做人的好机会。另外还有一幕也特别的感人：老李在与加尔的女朋友聊天时说她很像是自己的女儿，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女孩的回答竟是她也很希望老李是自己的父亲。一个美国的白人女孩儿对这个华人的喜欢与尊敬之心都超过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并且表达了希望老李成为亲生父亲的真切之情，可见作者对于老李的为人、性格、言语、行为等各个方面的刻画是独具匠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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