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刘震云小说《一句顶一万句》的艺术特色(4)
三、虚实相生的表现手法——“喷空”与“奔走”之“绕”
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的表现手法也有其独特的地方，值得我们探究。我们一般评价一部作品的表现手法主要从烘托、对比、托物言志等方面入手。如我们众所周知的《爱莲说》，作者以“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自喻。莲花在那么恶劣的生长环境中都可以那么清洁清高，在赞美了莲花的同时也言出了自己不慕名利、洁身自好、不随波逐流的思想感情，这就是一篇典型的托物言志的作品。像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如《陋室铭》、《白杨礼赞》等。而在作品《一句顶一万句》中，作者却打破了以往的常规，独创了自己的独特的表现手法：“喷空”与“奔走”。“按照白烨所称的‘言语流’小说来定义，刘震云用‘喷空’的方式写作，想到哪儿写到哪儿。”“这又被李敬泽誉为读《一句顶一万句》，常想到《水浒》，千年以来，中国人一直如此奔走，这种眼光是中国小说的‘国风’”[6]。所以说，在作者的这部小说里，“喷空”和“奔走”都是为了找寻能沟通交流的人，以摆脱心灵的空寂，找到精神的依靠。“所谓‘喷空’，是一句延津话，就是有影的事，没影的事，一个人无意中提起一个话头，另一个人接上去，你一言我一语，把整个事情搭起来。”[4]有影的事为实，没影的事为虚，虚实结合又给我们展现了“绕”的艺术特色。文中杨百利，在“新学”仅上了几个月学，不仅没有实现老杨当时打的如意算盘进县政府，也没有像老杨想的那样回家发扬光大他的豆腐坊生意，而是学会了也迷上了所谓的“喷空”，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为了“喷空”，杨百利没有回家跟老杨做豆腐，而是跟着在新学的同学牛国兴回冶铁厂当了个看门的，一个月以后，杨百利的“喷空”已经出师了，而因为“喷空”超过了牛国兴也跟牛国兴闹翻了，没有了“喷空”的人，杨百利也就没有了能说得着话的人，因此偶然的机会他去当了火车司炉，只为跟老万“喷空”。为了点出“喷空”，就显出了杨百利的地位，当“喷空”进入人眼帘的时候杨百利也随着落幕了，只是在大哥杨百业的婚礼上出现了一下，为的不是描绘杨百利而是因为只有杨百利上过新学，又当过司炉也只有杨百利在才能在陪老秦家来的大户人家酒席上上得了台面。杨百利在大家的眼前一闪而过了，却留给了人们“喷空”的空间。
因为“喷空”，我们可以从一句话连到另一句话，从一件事连到几件事上，也绕成了刘震云的这部长篇大作。文章中虽然只有在写杨百利的时候用到了“喷空”，但文章从头到尾处处无不显示着“喷空”。如文章一开始说到了老杨，然后又从老杨连到了老马，一个挨一个的人物，一个人物后面又连着一个或几个故事，全书差不多200个人物，大大小小的故事连起来，虽然都是平常百姓生活中的鸡毛蒜皮的琐碎事情，但由一件事连到了另一件事，因为有影的事，能说得着话所以“绕”出了友谊，但也因没影的事“绕”出了间隙和隔膜。如老杨和老马，老马总是欺负老杨打心眼里看不起老杨，还给老杨出一些在老杨看起来很不错的馊主意，因为老杨有事总去问老马，所以老杨把老马当朋友，因为有影的事和没影的主意把他们“绕”了起来。又如牛爱国和冯文修，几十年的友谊，因为十斤肉钱，而分道扬镳了，有影的事是牛爱国忘了给冯文修肉钱，而冯文修的媳妇儿当晚便去讨要了，没影的事是冯文修根本不知道媳妇去要钱了，但中间隔着他媳妇儿又隔着瓦匠老肖，你一言我一语，便生出了嫌隙，也正因为这有影和没影的事才“绕”出了牛爱国与冯文修的一段故事，也因为朋友的缺失和心灵的空虚便引出了本文的另一特色‘奔走’。大多数人在感到孤独的时候，总是想找人倾诉或用其他的事来排解，在倾诉的过程中与别人的安慰环境气氛中疏解心情，然而在现代化进程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薄弱，个体化越来越强，孤独也就随之产生了。文中不管是文中的主人公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没有一个不处于奔走之间，有的是行为和身体上的奔走，有的是心灵的奔走，但他们的共同目的就是走出心里的那份孤单和那个死角。杨百顺为了生活，曾到曾家庄跟老曾学杀猪，又到蒋家庄的染坊挑水，为了找份事由，把名字改成了杨摩西。老詹给杨百顺改名字，是想让杨百顺信主，改为杨摩西意欲让杨摩西带着延津人走出苦难。杨摩西到了老鲁的竹业社破竹，又去县衙种菜，为了求一份稳定的生活，与寡妇吴香香结婚，还把名字又一次改成了吴摩西。然而世上不遂人愿的事十有八九，吴香香与人私奔了，好在留下了唯一一个能与吴摩西说得着话的巧玲。然而在假找吴香香的途中，巧玲丢了，吴摩西发了疯的寻找，这一走便走了一辈子。牛爱国的奔走与吴摩西既相同又不相同，相同的是同样假找与人私奔的妻子，不同的是吴摩西找了一辈子没回来，直到最后把名字改成了罗长礼，在那张全家福中，他还是那么模糊，像极了以前的罗长礼。这又回到了小说开始提到的，杨百顺喜欢看罗长礼喊丧，喊丧也是杨百顺崇拜的职业。这个“喊丧”，既是我们现实生活中的喊丧，也是小说想表达的人的内心的孤独，通过喊丧这一动作“喊”出来传达出来。而牛爱国似乎懂了要找什么，懂了自己要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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